奇琥最近一直在埋怨:干嘛不让我早一点碰到扣扣? 大学四年里有的是机会嘛。偏偏是在毕业设计最紧张的时候,偏偏那一天去计算机中心,偏偏扣扣坐在机房里——她那么好看!连她的眼镜都好看!还有头发,还有衣服,还有她安安静静坐着的样子。
如果不是毕业设计,奇琥想,那我就天天泡在机房里陪她。可是现在,我只能窝在小实验室造苹果。 他在屋中慢慢地转圈,在他脚步所划的大圆圈里,有一张沙发椅,一个实验台,一台奇形怪状的仪器——叫作复制槽,摆成个三角形。实验台上放着一只又红又大的苹果,完美无缺,现在它是奇琥单相思病的唯一见证了。复制槽那边咝咝作响,正在对苹果进行全息扫描。这就是他的毕业设计课题。
奇琥眼瞪着苹果,脚下绕苦圈子,心想:今儿晚上去看她,找什么借口呢?他在事前总爱一个人演习一番——但基本上不能用于实战。
我应该用含蓄的语言赞美她,同时,深情地凝望(但不可过于肉麻)。他自言自语:我就说,又漂亮、又聪明、又有个性的女孩子真是太少啦,最近我倒发现一个。她要问,那是谁?——等一下,她也许不问呢?我看她肯定不问。那我不是自讨没趣吗。我这么说,你歇一会儿,我讲个故事?不行,她不会听,就是想听也装作不爱听。那我就硬讲,把她逗笑为止。我马上夸她:你笑容好动人!她万一不笑呢?我就是说,你板着脸的样子好动人!——是否贱了一点? 正自个儿瞎念叨,蜂鸣器响了。奇琥走到复制槽边,拉开盖子,里面有一个大红苹果:它是照原样复制的,从外到里,连滋味都一模一样。
奇琥笑了,是那种心怀叵测的笑。他有主意了!
在温柔的夜晚,一位少年,面带微笑(穿着最亮的皮鞋),手捧苹果,送到姑娘窗下。这是多么浪漫动人的情景!虽然扣扣的窗子在九层楼。 浪漫是要有代价的。从实验大楼到计算机楼很远,而且,计算机楼的电梯和往常一样,就是说又坏了。奇琥爬上九层,呼哧带喘。定了定神,走到那个机房门口,轻轻地推门进去。 里面当然只有扣扣一个人。 “大家好!我又来了。”奇琥装模作样地说。
扣扣心里笑了:这个人!每一次来,屋里明明只我一个,他总说“大家好”,好象所有的机器,连桌椅和地毯里的微生物,都是他朋友。扣扣聪明剔透,她知道这个男孩子,不敢面对她一个人间好,因为他心有所求,所以怕露痕迹呢。她两眼望着屏幕,也不扭头,说:“又跑来捣乱,今天不许在机子上玩游戏。”
奇琥找一把椅子坐好,问:“你的课题怎么样?”
扣扣说,“你没看见吗,乱七八糟,我头都大了。你一来,我头更大了。”
奇琥跑到她背后,说:“我会叫它小下去的。”双手虚空作发功状,念道:“小,小,小……”
扣扣吃吃地笑了,然后又正正经经地问:“你呢?你那边怎么样?”
奇琥从衣兜里掏出两个苹果,说:“你看!”
扣扣把苹果接下来,摆在桌上,仔细端详,出神地说:“真棒!一模一样!”说完懊丧地摇摇头:“你都快完成任务了,我这儿还没摸着边儿呢。”
奇琥安慰说:“差得远呢,还没能复制动物,而且,复制的东西都不够稳定,只能存在半个小时。”
“是吗?”扣扣看着苹果,“那,过一会儿就会有一个苹果消失么?”
奇琥笑道:“对!现有你挑一个,看看是真是假?挑着哪个吃哪个啊。”
扣扣摇头笑说:“我不。”
奇琥说:“挑一个嘛,试试你的手气。”
扣扣闭眼拿了一个。
奇琥说:“现在可以吃啦,在半个小时之内,都是真苹果。”
“我不,我要看它怎么分解掉。”扣扣握着苹果说。 “那好,你拿那个,我拿这个,咱们一起等着。” 过了好一会儿,奇琥手上的苹果忽然无声无息地消失了。
扣扣笑道:“我选对啦。我有第六感!”她用修长的手指握住水果刀,把它切成两半,说:“你吃大的一半。”
她很大方,奇琥拿着半个苹果,倒有点儿不知所措了。
扣扣看看他,问:“你干嘛呢?”
奇琥笑道:“我奇怪。以前,我看女孩子吃苹果,都是先用香皂洗一遍手,然后用洗涤剂洗苹果,再用洗涤剂洗水果刀,再用香皂洗手,才削皮,最后用牙尖啄着吃。可不象你这样。”
扣扣笑说:“我从小就是这么吃,习惯了。”
他们俩一起吃完苹果。扣扣说:“如果复制的东西只能存在半小时,那又有什么用?”
奇琥说:“有用啊,特别是对你们女孩子大有用处。”
扣扣问:“为什么?”
奇琥笑说:“你爱吃什么?”
“不告诉你。” “好吧,假设你爱吃肥肉……”
扣扣抗议说:“我根本不爱吃!”
奇琥说:“行,行,假设你爱吃巧克力,可又怕胖。那好办,你买一块来,我给你复制一大堆。你可以不停嘴地吃,吃到肚子里就消失了,又不用节食,又保持苗条身材!”
扣扣笑道,“就你能想出来,你以为人家都象你一样爱吃。”她看看屏幕,又说:“你帮我处理一下这些数据好不好?我手指头都发酸了。”
奇琥说:“行。”他坐在桌边,一边敲键,一边说:“千里迢迢,披星戴月来送苹果,不许玩游戏,还得干活……”
“瞎唠叨……”她责备人也总是这么淡淡地。
奇琥说:“你的导师是马化腾马教授吧?他怎么总不来?”
扣扣慢条斯理地说,“他可千万别来,他一来只有一句话:‘扣扣,进度为什么这样慢哪?’我就得特别乖地在这儿熬夜。”
奇琥笑道:“我们周鸿祎周教授还不如他呢!把课题留给我,自己去金山公司和人动刀子了。
扣扣在后面说:‘数据都错啦!你就会捣乱……”
二 苹果换成小白鼠,是一个月以后了。实验很有进展,但是奇琥的爱情冒险迟迟没有开端。他总是演习,总是临阵退缩。 这一回他又绕着小白鼠转圈子,自己描绘一幅与扣扣对话的情景: 首先我要把话题引到容貌方面,说一个人的相貌可以显示她的个性。然后我说:“我猜猜你的个性,好不好?”
扣扣说:“好吧。”
(万一她说“不好”呢?她多半会说“不好”——她很严肃。那么,我就硬要说。她会无可奈何,然后转过脸去,假装不听。) 我就在她背后说道:“后脑形状也能显示性格,只不过你头发长,盖住了。”(她的头发很顺滑。)
扣扣会自顾自地敲键盘,装作旁边根本没我这个人似的。
我说:“先从眼睛说吧,你眼睛非常好看(我真敢这么说吗?),很明澈,说明有内在的生命力。你的目光喜欢低垂,说明你怕羞,但又很骄傲(我好大胆!)。鼻子高,有一点儿尖,表示自信、矜持。嘴唇薄,有个性,可是笑起来就很柔和。额头广,说明你聪明、灵透。脸形是瓜子形,柔和、秀气,表明性格文静、温和。头发柔顺光滑,是直的长发,唔……表示朴素,不随潮流,又有一点浪漫。”
扣扣这时很斯文地、慢悠悠地说:“你净瞎说。”哎呀,我真是喜欢她这种柔和的责备口气。
这时候,扣扣不说话,显然已经被触动了。(嘻嘻。) 我抓紧机会,说(一定要很自然地,不经意地):“对啦,我很喜欢你低头的这个样子(我敢说“喜欢”吗?)。还喜欢你掠头发的样子(豁出去了。就是喜欢,谁怕谁?)。还喜欢你笑,你生气,喜欢你这样,喜欢你那样……”
扣扣回过头来,然后……
刚刚演习到“然后”,正在臭美之际,屋里的灯突然熄灭,警铃也响起来。停电了。
奇琥赶忙把所有电闸都拉开,关掉警铃。
忽然想起:扣扣还在机房!别看她有时候凶巴巴的,其实胆量极小,一个人在那里会吓死的。奇琥摸黑找出一盏手提灯。
扣扣正安安静静地坐在桌边,桌上有一盏应急灯。看到奇琥进来,她笑道:“你来啦。”
奇琥说:“来看看你害怕是什么样子。我很失望啊。”
扣扣说:“你就是来看这个的吗?”
奇琥笑道:“对。”帮她去拉电闸。
扣扣坐在那儿,说:“那你走吧,不用你帮忙。”
奇琥一惊,回头看时,她寒着脸,正生气。
奇琥想说:你生气的样子真好看。但毕竟不敢,就坐在一边,有趣地看她。
扣扣又转了个身,没理他。奇琥就绕着她走圈子。
扣扣一笑,道:“你有病啊!”
奇琥笑说:“好了!我逗你一句,你骂我一句,咱们打个平手。”
扣扣说:“突然停电,我一慌就关机了,可能丢了好多数据。” 。
奇琥哄她说:“没关系,以后慢慢来。陈教授还能不让你毕业吗?反正停电干不成了,我送你回宿舍吧。”不等扣扣说话,又笑道:“快走!慢了就关门!”说完就往门口跑。
扣扣却是一点儿也不起劲,叹了口气,慢慢地站起来,走到门口,笑说:“我知道你不会锁的!”
路上,扣扣说:“奇琥,你应该去去搞娱乐公司。”
奇琥问:“为什么?”
“你性子活,而且,你爱幻想。”
奇琥奇怪地问道;“你怎么知道?”
扣扣笑说:“我比你大嘛,能看透你。记着:幻想有时候好,有时候不好。到宿舍啦,再见!”
奇琥自己穷嘀咕:一层窗户纸,轻轻一捅就破,我怎么就不敢呢?刚才扣扣生气,是因为我没说真话。其实,她那么聪明,不用我说她也懂的。可是,据说女孩子喜欢听到表白……
又想:准备好的那些话,一句也没说呀。根本就没机会说,等下次…… 三 离毕业答辩的时间越来越近,现在只有一个月了。小白鼠已经换成大黄狗,奇琥还是奇琥:演习大师。 实验已至收尾阶段,需要作的,只是延长复制体的寿命。奇琥抱着大黄狗,想着扣扣,把狗放在实验台上,按上电钮开始扫描。他已经不愿再绕圈走了,就懒懒地坐在沙发上。 时间过得真快呀。他想,还有一个月,大家就要毕业了。那时候各奔东西,不知道还能否见面。他懊悔自己为什么总不敢主动一些,坦白一些。 总是想自自然然地开口,以免尴尬,可是,设想好的场面从来就没有出现。现在怎么办呢,只有一个月了。 不过,一个月还够长,三十天,七百二十个小时呢。这么多个小时里面,难道就没有一个机会? “没有机会!”
奇琥听到一个声音说。
他吓了一跳!这声音多熟啊。 蜂鸣器响了。复制槽的盖子竟然自己掀开,跳出一个人来!而且,居然就是奇琥自己的样子! 这个人一边跳出来,一边大声说:“你等不来机会,而且你的时间也不多。”
奇琥惊呆了,片刻,他才说:“复制大黄狗,怎么会跳出一个我来?”
那人说:“你心不在焉,把狗放在沙发上,自己坐在实验台上了。”
奇琥一看,可不是,狗正趴在沙发上睡觉。然后,他又吃惊地看着复制人说:“你刚出生,就会说话!”
复制人熟练地整理着实验仪器,平静地说:“当然了,复制么,你整个都被复制了,连衣服、手表,还有所有记忆、性格。我知道你从小到大的所有事,我还知道,我只能存在半小时,不过,奇琥,我和你唯一的不同就是名字不一样,我叫扣扣保镖。”
奇琥兴奋地搓着手,说:“太奇怪了!太奇怪了!我问你几个问题行吗?”
复制人说:“快问,我时间宝贵。”
奇琥一笑,说:“我左腿的疤怎么来的?”
复制人说:“左腿,和瑞星那丫打架,被他拿石头砸的,我都疼哭了。”
奇琥又惊又喜,想了想,说:“刚一出生,就有二十年真切的记忆,是什么感觉?”
复制人说:“非常奇妙,无法言说,好象大梦初醒。”
奇琥问:“你是和我一样的人,知道人世的快乐。你又知道自己只能感受半小时的生命,不觉得太短吗?不觉得不公平?”
复制人淡淡一笑道:“不短了,因为是命里注定。我本不应该出世的,有这半小时,总比没有好。其实,你就算能活一百年,难道就很长么?”他转过身,说:“我要走了,时间宝贵。”
奇琥惊问:“你去哪儿?你不能出去!”
复制人扣扣保镖已跑出实验室,把大门从外面反锁了。
奇琥捶门叫道,“你回来!你干什么?”
复制人在门外低声说:“谢谢你!你让我出生,又让我有自己的心!” 跑出实验大楼,门外月光朗照,夜色清明。复制人深深呼吸了一口气,对自己说:“真幸运!我出生在这么美的晚上。”看一看手表:还有二十五分钟! 他定定神就往学校的后花园跑去,那儿有他要的东西。 一园子的玫瑰,在晚上都静静地睡着。他翻进花园,喘息着伸手——在花圃中立着一面木牌,上写八个字:生命短暂,请爱惜我! 他呆了一呆,一跺脚! 还有希望:学校外面有一个鲜花店,只需翻过院墙就行。 没有灯光。商店锁了门。 他又翻了回来,冲进花园,轻声说:“对不起!对不起!” 那是对玫瑰花说的。他伸手折枝,花枝上的刺扎进肉里,无暇去管,就让血流吧。 折下几枝最繁盛的,抬手看表;还有一刻钟! 他跑!向计算机楼跑,一面跑,一面用手指把花枝上的刺都掰下来。没有时间可以耽误了,一秒钟也不行,只希望电梯是好的。 电梯坏了。 还剩下十分钟! 他冲上楼梯,一阵风似的向上刮去,直到九层。 到九层,双腿都软了。他靠在墙上,喘着,使心跳平静,掏出手绢来擦了擦汗,又用手绢包好流血的手。他要最完美地去见扣扣,不让她看见一点匆忙狼狈的样子。 看表,还有七分钟!
扣扣坐在桌边,心想:奇琥又该来了。
刚刚想到他,门被推开,扣扣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。 “你好吗?”来人说。
扣扣吓一跳——第一次没说“大家好!”她回头一看,那分明是奇琥,和往常一样,笑嘻嘻的,两只手还装模作样背在身后。只不过,眼睛好亮,坚决地看着她,看得她有点儿心慌意乱……
“时间过得太快啦。”奇琥说话了。
扣扣抬起眼睛,问:“你的课题做不完了吗?”
奇琥说:“不是,我是说生命短暂。”他坐在对面,温柔地注视扣扣,使她又一次低下了头。
奇琥又说:“这一生,我没有时间选择,只来得及做一件事。是我最想做、最重要的一件,就是——爱你。”
扣扣的脸忽地红了。她转过身去,脸色变得苍白,一颗心怦怦乱跳!
奇琥沉默了一会儿,看她那一头长发不再颤抖了,他说:“我不代表别人,只代表我自己说;我爱你。”
扣扣忍不住一笑,小声说:“这种时候,你……你还开玩笑……”
奇琥伸出双手,扳着她的肩膀,让她转过身来,看着她的眼睛。
扣扣脸蛋红红的,她把目光低垂下去,看自己的衣服。忽然又抬起眼睛,和他的目光交汇,她的睫毛湿润而黑密。
这是超越时间之外的一瞬。
奇琥低声说:“我一生下来就喜欢你。你信吗?”
扣扣抿着嘴一笑,说:“嗯,信。”
奇琥看着她眼睛,微微笑道:“你知道小海龟吗?它们一出壳就会往大海里爬。我也是!我从有感觉的一刻起,就在跑,在往你这儿跑。”
扣扣小声说:“你是说缘份。”
奇琥说:“嗯,缘份吧。一辈子这么短,可是能遇到你,真好。”他从背后拿出一束花来,递给扣扣。
那是一束含苞待放的玫瑰。扣扣双手接过来,抚摩着花枝,看着奇琥用白手绢缠着的手—— 她握着他一只手,贴在自己脸上,轻轻叹了口气。
奇琥抚摩着她的头发,说:“我应该给你更多一些。带你去外面看月亮,带你去美丽的地方玩儿,去吃你喜欢的巧克力,应该给你种很多很多花,修一个花园……应该让你一生都快乐,让你一生安宁。可是,我不知道——”
扣扣闭着眼睛,低声道:“我们以后有很多时间啊……”
奇琥叹息一声,微微一笑,问:“你高兴吗?”
扣扣睁开眼睛,笑说:“嗯。”
“我也是。”奇琥忽然紧紧握着她的手,说,“你再把眼睛闭上,好么?”
扣扣把眼睛阖起,睫毛微微颤抖。
奇琥慢慢凑近去,用嘴唇在她唇上轻轻一碰。
扣扣没有动。奇琥闭了眼,笑道:“轮到你啦。”扣扣伏在他肩上,翘唇一吻。
奇琥叹息道;“真好!我一生都快活,可是这一秒钟最好。”他猛然微微一惊,看一下手表:“要走啦!”
扣扣惊问:“你去哪儿?”
奇琥离开她几步,回过身来,对她微笑着,柔声说:“你别怕!,记住,我叫扣扣保镖,我一直想和你在一起。现在我被下线了,但我也知足了。”
然后,他就无声无息地消失在空气里。 最后的声音,似乎还留在空屋中,慢慢,慢慢地消融。 四 “如果我只有半小时生命,我也会象他那样。”奇琥说,“其实……他说的,就是我想说的话。我们是同一个人啊。”
扣扣说:“不是!他不是替你来说话的,他也不是你的复制品。他就是他自己,他叫扣扣保镖!”
奇琥抱着头,低声说:“本来,我才是真的!他根本不应该来!他什么也不是——没有名字,没有生命,没有心……他是我偶然造出来的!”
扣扣说:“他有生命!他是活着的!他不属于你……”她呆了一会儿,又自言自语似地说:“虽然只有半个小时……”
奇琥黯然道:“你以后的日子还长,可是他已经消失了,什么也没留下。”
扣扣道:“玫瑰花还在……”她忽然热泪盈眶!看见玫瑰花,她想到:那个人消失了,永远。他从生到死只有三十分钟,他就用这三十分钟,用他整整一生,让我快乐……
奇琥转头看去。在花瓶里,昨夜的玫瑰花沐浴着阳光,已经盛开。
他心里在想:“保护扣扣,哪怕只是三十分钟,真的很长吗?” |